梨花淡白柳深青
柳絮飛時花滿城
惆悵東欄二株雪
人生看得幾清明?
東坡和孔密州五絕其三. 東坡在熙寧九年九月半時, 把密州(古稱東武小邦)太守的職位, 當面交接給孔宗翰. 年底時轉赴徐州任太守, 這首詩是於熙寧十年, 到任徐州後寫的. 孔宗翰原來索和的詩已不傳, 東坡和了五首, 此其三.
東風不來, 三月的柳絮不飛. 這柳絮, 在古典詩中, 常常是拿來比喻小人的:
亂條猶未變初黃,
倚得東風勢便狂.
解把飛花蒙日月,
不知天地有清霜.
(曾鞏 詠柳)
暮春三月, 我在河濱騎車, 過了馬場町公園, 常有漫天的柳絮撲面而來, 一片迷濛. 清明時節, 晴也柳絮濛濛, 雨也紛紛濛濛, 最是傷春. 唯有梨花高潔似雪, 難怪東坡會有這樣的感嘆:
人生看得幾清明?
清明時節, 潔白的梨花盛開, 我的一生中, 還能看到幾次密州府的梨花盛開呢? 尤其像我們(東坡與孔宗翰)這樣,常常被調過來貶過去, 政壇又那麼多小人如柳絮, 抹黑造謠放煙幕彈. 看一次花開, 就少一次, 明年能不能再看到也未知, 要珍惜啊.
"幾"清明? "幾"是計量詞, 跟"人生為復幾兩屐?"是一樣的. 東坡在密州任期的最後一年, 到流杯亭去學王羲之曲水流觴, 曾填滿江紅, 中有句云:
問向前, 猶有幾多春? 三之一.
我的人生已然過了三分之二, 要好好抓住青春的尾巴, 行樂且及時, 把剩下的三之一過好來! 是為記.
注:
網上多云"一株雪", 古籍載"兩株雪". 東坡五絕寫的都是密州景物, 也許密州官邸的東欄邊, 真的是兩株梨花樹也說不定? 呵.
何以說這五首都是寫密州景物?
第一首, 邸家舊题, 是孔宗翰有一年的中秋路過密州, 在府內牆上题了二首詩, 17年後, 東坡到任, 一直沒有磨掉拭去.
第二首, 西園. 東坡仿王晉卿的西園雅集, 也在密州府治營築西園.
第三首, 梨花.
第四首, 流杯亭.
第五首, 堂後牡丹.
聽說後來是孔宗翰主動要求平調(其實是降轉)至密州任太守, 接任東坡升遷的職缺. 為什麼要降轉? 因為這樣才有機會跟東坡"面交", 並把他畫的虔州(今江西贛州)圖, 呈交給東坡, 並要求東坡在圖上题詩寫序.
後人解梨花詩, 見到"惆悵"二字, 就說此詩是悲愁傷春, 政壇失意之語. 非是.
第五首最搞笑, 呵:
堂後白牡丹
城西千葉豈不好
笑舞春風醉臉丹
何似後堂冰玉潔
游蜂非意不相干
(公自注:
孔頗有聲妓而客無見者)
後堂, 用張禹典. 東坡在張先85歲娶妾時, 寫祝賀詩亦用此典.
這位孔宗翰大東坡8歲, 是孔子第46代孫(?), 竟然有漂亮聲妓妹妹還暗摃. 呵
非意相干, 用晉書衛玠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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