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寶雲寺記
前朝奉大夫大理少卿牟巘撰
集賢直學士朝(列)大夫趙孟頫書并
(資德大夫江浙等處行中書省右丞廉密知兒海牙)篆額
顧亭林湖在華亭東南三十五里，湖南有顧亭林, 顧公野王嘗居此，因以為名。具載圖志, 可覆視也。其地今為寶雲寺，本號法雲，在顧亭林市西北。
唐時有大長者吳仁約、楊師厚, 買地於此，立毗尼精舍。使堅修二上士, 入京請院額，繼遂賜額為法雲寺。大中十三年庚辰，寺始成。猶未言顧公斷碑事。
天福五年，以水潦遷寺於南。石晉開運元年十二月十日始畢工. 寺之徒二人者，同夢金紫一偉丈夫，云是梁朝侍郎，若有所屬然。明夕，二人又同夢其至，且告以斷碑處，晨起，尋舊寺基，果見片石水次，引緪出之, 已殘缺，僅有十四字，曰: 寺南高基，顧野王曾於此修輿地誌。眾始駭愕，乃即寺東偏, 立祠奉之惟恪。
烏乎! 驚乎鬼神之情狀，蓋難言矣。弗燭厥理，往住推之茫昧之域。夫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易大傳之辭也。自其變者而觀之，氣有所感，形諸夢寐。如聞音聲，如見容貌。而夢則有安閒自夢者，曰正夢；恐懼而夢者，曰懼夢；二者固不同，彼用物精多魂魄強, 或有依憑，使人恐懼，因為妖厲, 非正也。顧公自梁、陳、隋、唐、後唐、石晉，朝代隔絕, 死而不亡，發於久幽，無所恐懼, 而夢近乎正者也，未可以怪誕疑之。略考其一二:
西漢有馮野王，列九卿，性剛潔。顧公字希馮，蓋慕之也。晚歸陳朝，
(嘗撰輿地誌三十卷。此云修志，意即其時也。陳宣帝時，除黃門侍郎，此云梁朝，不忘梁也。劉漢嘗稱天福十二年，以與後晉異，歐陽公非之。此天福五年，則唐天福也。皆有關於寺及斷碑，因書之，使觀者無疑焉。王金陵介甫，梅宛陵聖俞，嘗有詩記顧公遺績，嘆其窮寒，亦不及斷碑事。蓋一時□游，不暇改□□監等記耳。
宋端拱時，邑人胡彥漳興修其寺，治平甲辰，始改法雲為寶雲，淳祐戊申，景定庚申，相繼營修，庚申之役，最為壯麗。
大元升華亭為松江，歲逾老, 寺多頹記。淨月師索雪台衡教，霅自慈感侍香來歸，實為住持，再加整葺。辛丑七月，風怪雨之厄，罄捐己資，由中徂外，殿堂門廡，大作新之)
不煩化施；但見碧瓦雪脊，朱甍 穹礎，甃飾其垣墉，砥平其塗徑，翬飛其井亭，橫亘其石梁，頓異舊觀。而千石巨鍾，舂容叩擊，聲震四遠。諸天人、諸菩薩，圜通大士，應真羅漢，與夫靈山一會, 儼然未散，亦各歡喜，乃莊嚴其相，蠲供具以奉之, 復期懺以祝之，其願力所充，有以致此。
丁末臘八日，淨月因來求記. 夫成之難，繼之尤難，後之人尚毋忘前勞，益加持守，將使市東顧公之香火，相為無窮焉。銘曰：
宇宙中間，萬法咸備；此理流通，有一無二。
善教曰佛，妙用曰神；雖若不同，厥理則均。
顧公有祠，寶雲是依；發幽著靈，殊塗同歸。
顧亭之湖，余潤滲漉；寶雲之雲，容(注: 容字點去, 碑刻作"奇")彩紛郁。
洒為法雨，普霑沙界；法與理貫，無在不在。
大德十一年十有二月(至大元年五月望日), 前住持淨月建(立石)。
注:
1. ( )括號內為墨迹本所佚之字, 而見於碑刻者.
2. 略考手稿如附件.
趙孟頫"松江寶雲寺記"墨迹本略考
1.顧亭林, 原名顧體倫, 南朝人, 因慕西漢馮野王, 改名顧野王, 字希馮, 居松江亭林市(今上海金山區), 人稱顧亭林. 有清顧炎武, 號亭林, 亦稱顧亭林, 慕先人也.
2.碑拓有九百餘字, 墨迹只有七百餘字, 少了二百餘字. 舉其大者, 則卷首之"資德大夫廉密", 及卷中"歐陽公、王介甫、梅聖俞、靜月師, 大作新之".
3.影拓本, 或云影榻本, 應是攝影拍照後, 所留底片, 如遊目帖之賽璐珞珂羅版. 原迹已佚, 淳石齋所藏此件, 不知與徐宗浩(石雪)所藏影拓本有何關聯?
5.原件有殘缺之處, 製版人擅為添加修改, 以第一頁最為明顯: 如朝奉大夫的"夫", 起筆角度、筆画力道、捺法、粗細、結體、墨色等, 皆不類子昂. 餘如大理、少、集、頫、載、水等, 皆有可疑.
5.墨迹本"寶雲之雲, 容彩紛郁", 容字點去, 碑文作"奇"彩芬郁. 另碑文是至大元年五月, 墨迹本是大德11年12月, 前後相差半年, 足見是先有墨迹後, 再立石刻碑, 非是直接書丹者. 篆額可能也是請趙孟頫寫, 後來要刻碑了, 才改由廉密來寫? 惟原碑已殘, 篆額無見, 墨迹原件亦不如其蹤, 無從論斷.
6.感謝侯老師提供淳石齋印刷件, 張正師兄掃描付印相贈.
頫之頁, 內擫筆法, 與刻本之外拓筆法異.
所以我覺得"頫"是後人補筆的, "書"是殘紙黏綴錯位.
碑刻之"頫", 外拓筆法.
此人篆額, 但墨迹本裏, 不見此人. 呵
容字點去
墨迹本第五頁有一 "有何不可"印. 再看其下"水次"二字, 尤其是"水"字, 完全不像趙孟頫.
當我在怪好事者擅自添字, 他好像在回說: 有何不可?
Why not ?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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